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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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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之道:“文章写作不易, 若持有章不足三成, 请静候十二时辰。”

    长渊闻言, 尽管能听明白将军所说之言,可仍是难压意外之色。

    白及仙君乃是上仙之中位列第一的仙君,当年本也是上古而生的神君, 出了变故落凡重新飞升后,方才成了仙君。他修为极高, 当年与天帝大战十年不曾落下风,除此之外的对手无论身份如何、数量多少都敌不过他一剑, 而自白及仙君回天之后,至今还不曾有人见过他出第二剑。且同奉玉这般虽说公共场合不大露面、但终究领着仙职还有不少人见过的神君不同, 白及仙君是个散仙, 又生性清傲不喜俗世,平时都在仙府内清修,遇过他真颜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按理来说这样的神仙不太会有婚约, 人人也皆道白及仙君冷情。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冷情之人, 一百多年前竟是真应了一桩婚事,娶了玄明神君的女儿云母为妻,后来又诞下孩子。他们的长子玄英因是天军营的一员, 长渊和奉玉倒是都见过, 只是……倒不曾听说他们还有个小女儿。

    长渊不禁问:“将军,你可有见过白及仙君?”

    奉玉答:“见过一次, 不过已是两千年前的事。”

    说到这里, 奉玉微微停了停, 手指在自己的桌案上叩了叩。

    其实老实说,他在得知这件事时也有微有吃惊的,不过要说非常在意,倒也没有。毕竟这小狐狸既然出生在仙界,总要是谁家的女儿,哪怕不是白及仙君,也会是别人。

    于是长渊不禁问道:“将军,那接下来……你要如何?”

    奉玉敲着桌案的手指一顿,抬起头,却未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定神道:“我有分寸。”

    ……

    长渊不太清楚奉玉口中的“分寸”是什么意思,但几天后,白秋却是化了狐狸,在院子里飞窜着跑来跑去。

    自从知道了奉玉神君的事后,她已经这样在家里飞窜了好几天。玄英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妹妹一圈一圈地跑,想不好要不要上去阻止她,过了好久,玄英怕她把自己跑坏了,才趁她又经过自己的功夫,笑着问道:“妹妹,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兴奋?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别累坏了。”

    回应他的是妹妹夹杂在风里、哀鸣一般的“嗷呜”一声,狐音刚落,那只白团子就又如旋风般地不见了。

    白秋哪里能停得下来。从之前在群仙之宴上打探来的消息,还有这几日从哥哥口中说的话里,她都隐隐猜到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算哥哥说要敬她是条汉子,她也一点都不开心。

    白秋心里有些发懵,她不曾想过自己在凡间成婚的对象会是个神君,等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自是万分恐慌,有点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一连几日,她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不晓得日后会不会再见到奉玉神君、若是见到了她该如何与他相处,从那以后,倒是也没再听说什么消息……

    白秋越想越乱,一时不知所措,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久就消失在玄英的视野中。玄英看着妹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重新坐回去看书,忽然,只见一只仙鸟从仙宫的围墙外飞了进来,见到玄英,就清脆地鸣啼了一声,拍着翅膀下落。

    玄英一愣,抬起右手,好叫这只仙鸟能落在他手指上。玄英生得好看,气质又温和,想来颇得生灵喜爱,且这仙鸟又不认生,落下后便冲他乖巧地叫了下,也不管玄英原型是它的天敌狐狸,仍然蹭了蹭他,这才将腿上绑着的东西丢给玄英,然后转身飞走了。

    玄英笑着送走仙鸟后,目送它远去后,才将送来的信打开看。信中的话言辞真诚,行文礼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而玄英看完后,确实愣了一下,继而不得不将正在到处乱跑的妹妹拦住。

    玄英道:“秋儿,别跑了,有事要做了。”

    白秋跑得正急,突然被拦住很是茫然,疑惑地看向兄长。

    玄英一把将妹妹捞起来揣到怀里,让她看信上的字。等看清楚内容,白秋身体一僵,险些从兄长怀里滚出去。

    其实玄英对对信中的内容也感到惊讶,因而并不意外白秋的反应,只当她是高兴坏了。

    只听玄英笑着说:“你最近不是一直很好奇奉玉神君?这下有机会了。准备准备吧,将军说他有点事,想来择个日子我们仙宫拜访。”

    ……

    奉玉神君抵达旭照宫所在的仙人顶,是在三日之后。

    这日天气甚好,晴空万里,风也恰好适合驾云。奉玉是按照约好的时辰准点到的,故而他到时,玄英已经早早地等在门口,远远地见奉玉神君腾云飞来,他便向前一步笑着打招呼道:“将军!”

    奉玉今日未穿军中的铠甲,而是一身青色的便服,除了身材挺拔一些,就与一般神仙无异。他亦朝玄英礼貌地回了礼,便随他入了仙宫。

    玄英对奉玉神君的到来其实的确是觉得意料之外的,毕竟他虽然同其他天兵一样颇为敬慕奉玉将军,但并没有多少交集。他进入天军营还没有太久,而奉玉五年前就下了凡,比起奉玉,他其实还是与长渊副将更熟悉些。

    玄英带着奉玉在旭照宫里逛了一圈,大致说明了一番后,便带他在庭院里风景好的地方坐下,方才好奇地询问道:“将军在信中说是有事而来,不知今日造访,是为何事?”

    奉玉本来已经想好了说辞,但现在话到嘴边,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他停顿了片刻,方才问道:“今日仙宫之中,只有你一人?”

    玄英一顿,便以为奉玉神君是要来找他父母,故而道:“家父家母去年就云游在外,还未定下归期。将军若是想找他们,可能要等些时日……”

    奉玉摇了摇头,答:“我确实是来寻人,不过并非是他们。”

    他沉声一瞬,又问:“再没有别人了?”

    玄英笑着回答:“本来除我之外还该有个傻妹妹,但今天她起了个大早到山里的狐仙庙里值班去了。那只小笨狐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日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她这么勤快,今天拦都拦不住。”

    说着,玄英纳闷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奉玉闻言,却是不经意地唇角一弯,哪里会不知道那小狐狸躲出去是因为自己,多半是怂了。不过笑归笑,奉玉脸上倒并不表现得太夸张,他想了想,问道:“你妹妹是这里的山神?”

    “不算吧。”

    玄英一笑。

    “不过是父母外出游历时,怕秋儿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给她立了个庙打发时间的,顺便积累功德。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烟,也没有灵兽灵植,且秋儿她到底年纪小,修为不是很高,凡人太复杂的愿望实现不了,故而大多数时候都在那里空坐。一开始她是很高兴,但时间久了挫败感太强,就去得少了。”

    奉玉听了,便明白了状况,略微颔首,过了一会儿,他索性直接问玄英道:“玄英,那座狐仙庙在何处?请问可否带我过去?”

    奉玉话音刚落,就见到玄英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奉玉并未慌张,他晓得白秋肯定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因此借口早就想好,此时便笑着解释道:“我前阵子下凡时,似与令妹有了些交集。可以算作是她帮过我,我找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她,所以我此番而来,是想当面与她道谢……若是不冒昧,请问可否请你引路?”

    白秋惊喜地回头看她。

    苏文之笑道:“当然。你不嫌弃就好。”

    于是她拍了拍白秋的肩膀,示意她变成人形,然后理了理桌案,重新铺开无字的纸,另取了一支毛笔,等白秋化为人形,她便将毛笔递给她。

    “你有什么偏好的字体吗?”

    苏文之问道。

    仙界的生活比较悠哉,白秋平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端端正正写的,因此下意识地就想说“楷书”,但话到嘴边,她不知怎么的又犹豫了一瞬,忽然想写些新鲜的东西,可具体写什么又犹豫不决,一时没有回答。

    文之见状,便笑道:“要不我都写几个字给你看吧。”

    说着,她就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她擅长的几种字体都写了七个字,整齐地列着,让白秋挑选。

    白秋看得眼花缭乱,哪一种都取舍不定,犹豫好久,这才择了行书。苏文之一笑,便握了白秋的手带她写,先领她写了两个,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来。

    苏文之的个子要比白秋高上几分,四肢修长,这一套动作做得很是顺畅,白秋甚至有种她生得这般模样、天生就是为了写字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有些紧张地按照文之仙子告诉她的要点往下写。只是白秋明明是按照文之仙子写在一旁的字临摹的,一行字写下来却顶多有六分形似、一分神韵,结果如此,白秋自觉是认真在书写的,难免有几分泄气。

    苏文之却笑着道:“写得很好啊,或许是与我不太相同,但你有你的灵气。书法本也不是一味地模仿,终究得有自己的风骨方才能成一流。”

    苏文之这番话说得温柔,哪怕白秋心知她话里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仍然顿时振作了不少。

    白秋暂时搁了笔,看了看苏文之平日里就放在床边的书笈,还有随手堆在床上的竹简书卷。她知道文之向来这些东西不离身,不仅是因喜欢读书,也是因现在离春闱越来越近,必须要准备考试了。

    白秋也算在凡间待过一段时间,大致知道考试的流程和目的。这一朝的科举分常科和制科两类,考试的科目也多,白秋还记得自己似是听说过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算之类的词汇,具体记不太清了,只隐约晓得有几十种。苏文之参加的是在长安春天举行的常科考试,也就是春闱。

    “说来……”

    想到这里,白秋一顿,有些好奇地问:“文之,你去长安,是准备考哪一科的?”

    说起来,她们同行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一点文之还没有提过,白秋自然是感兴趣的。

    听到这个问题,苏文之似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便笑着回答道:“自然是进士科。”

    答完,她见白秋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就进一步说明道:“虽说春闱里任何一科考过了都可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前途未必受此限制,去考明经科的人也不少,不过本朝以来拜官至相者,半数以上为进士科出身,若是日后位极人臣,不由进士出身,终不为美。天下举子千里迢迢赴长安来,求官求名而已,我既然自负才学在所有人之上,有跨龙门登极位之心,又如何能同其他人一般为了求稳而考明经科?”

    她顿了顿,笑言道:“常科所有科目皆可入仕,但唯有进士及第,可被称为‘白衣公卿’;唯有进士头名,才可当那一日看遍长安花的‘状元郎’。我要天下人记住我苏文之,那能选之路,自然只有进士一条而已了。”

    文之说到最后,话里已带了几分难言的潇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