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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信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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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清明,我遵从父亲的指令,返回乡下老家跟亲戚们一同去拜山扫墓。这一年我24岁,正是本命年犯太岁,诸事不顺。

    首先是谈了三年就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忽然劈腿高富帅把我给吹了。这倒霉悲催的,没过多久,工作失误,也被老板吹了,还倒扣了两个月的工资。一穷二白,只能是卷铺盖回家住,没想到在外乡待久了,回到家反而水土不服,小病不断,出不了门找新工作,在家里面蔫了三个多月……

    祖母那一代人迷信,她四个儿子包括我爹在内,在很小的时候都吃过道士饭,也就是名义上道教的“俗家弟子”。我爹四兄弟都信邪,爹说我这是本命年犯太岁了,今年清明正好回去拜拜祖宗,求祖宗庇佑,平安度过这本命年。

    对于鬼神之说,我向来是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清明祭祖对我来说这是为人子孙应尽的孝义,并不是信了什么邪才不得不拜的。

    但过年后,老爹把我的旧内裤全都扔了,换上清一色的红内裤,逼得我不得不穿,他说是辟邪用的,全是因为我本命年的缘故!

    他说的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我全当是放屁!

    这年头哪一个大学生刚毕业出去混社会,第一年里能一帆风顺、不碰点壁?我只不过是把这些年里该倒霉的事儿全都一块儿碰上了,又怎么能全部都怪到我的24岁上呢?

    不过,这一次清明祭祖,让我信了邪!

    也,让我的本命年添加了更惨烈的一笔色彩……

    这一天,细雨蒙蒙,天也是灰蒙蒙的,阴风阵阵凉,吹得香火蜡烛纸钱难以点起,我们的人试了几次,怎么也点不着,于是就召集大伙儿围成一道人墙,挡住那风,这才勉强地把火点起来。

    亲戚们赶忙拿香火蜡烛过来点,这香点好了还成,但蜡烛可就难办了,插到祖宗墓碑前,阴风一吹,瞬灭!

    按规矩,每户人家都得给老祖上两根红蜡烛,最少三根香,可是这蜡烛点不起来,让人忍不住感到着急。

    亲戚们都纳闷,这往年清明虽然也下点小雨,可也没像今日这样起这么大的风呀!

    我说,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倒霉!

    没辙,这蜡烛是必须得点,所以我只好不停地用手护着火苗,好不容易才把蜡烛给插到坟前,结果刚一撒手,就被风吹灭了。而这旁边的香却是被风吹得燃得更快,这蜡烛没点得起来,香却是燃了大半了。

    我忍不住说:“要不,不点蜡烛了吧?”

    爹顿时对我吹胡子瞪眼,说不行,还说这蜡烛要是点不起来给祖宗,今年到明年清明间,我们家一定会倒大霉的!

    我无奈,只好努力点蜡烛。

    正忙活中,忽然间听到有人大声喊一下“让让”,大家伙儿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下,只见有个削瘦矮个的人从人群里面穿了过来,他是一张生面孔,我亲戚太多,一时之间也认不出来他是哪一位亲戚,就见到他径直地走到了老祖的坟前。

    他和我们其他人都不一样,我们来扫墓都是带着一大袋香火蜡烛和纸钱的,可是他却是一手提着一个油桶,一手拿着毛笔刷子等小工具,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只见他放下油桶和小工具,在老祖的坟前单膝跪下,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拿起刷子在老祖的墓碑上轻轻扫去上面的灰尘。

    哦,原来他也是来“孝敬”老祖的,只不过他孝敬的方式和我们祭拜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我继续点蜡烛,没一会儿便听到三叔压低了声音问大伯这人是谁?大伯说不知道啊,我们这才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亲戚,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认清这一点的大伯赶紧上前去,抓住那人的手,厉声问:“你做什么?”

    那人这时候已经换上蘸了红漆的毛笔,他并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而是坦然地对大伯说:“这墓碑上的字掉漆了,我帮你们涂涂,这里的墓碑都涂过了,就差几家了。”然后又说:“大字一个10元钱,小字一个1元,你们要不要继续?”

    一提到钱,大伯顿时意识到这是赤裸裸的讹诈,正要发火,但是又看见老祖墓碑上的字历经岁月的风吹雨打,上面原有的漆早就掉光了,而这个人刚刚描了一个字,这墓碑上的大字已经被描了一个,新漆和老漆对比明显,要是不让这人继续涂下去,这墓碑上就显得太难看了!

    父亲这一辈人凑在一块儿商量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样赤裸裸的上门敲诈感到愤怒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十分迷信的长辈们都不想在老祖的面前闹事,最后决定忍了这一口气,掏钱让这个人把字描完算完事了。

    老祖的墓碑上正中的大字写的是老祖的名讳,左侧小字整齐写满在世子孙辈的名字,右侧小字则是老祖的生辰与忌日,这上面的字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差不多100字,这人要是把所有字都描完,能赚个五六百元钱!

    早就听说了赚死人钱很好赚,但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打劫的!

    我对这人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气,但长辈们都认栽了,我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是瞪着那人的背影,看他一笔一划地在墓碑上描字。

    他很快就描完整块墓碑,然后跟大伯算账,他说手里没零钱找不开,所以拿了五百就走了。

    等他走后,长辈们再也忍不住,在背后骂骂咧咧,都在说这年头世风日下,竟然有人连死人钱都敢赚!

    我闷不吭声,继续点蜡烛。

    说来也怪,之前不管怎样都会被吹灭,但这一次蜡烛插在坟前,却是的没有再灭了。这风明明跟之前是一样的风向、一样的大小,明晃晃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却顽强地不再灭掉了。不止是我一人点的蜡烛,其他人点的蜡烛也没有灭了。

    点好蜡烛,我就要斟酒给老祖拜拜,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之前讹钱的那人竟然溜到了另一座坟前,故技重施,又想再讹别人的钱!

    我匆匆给老祖拜过之后,就冲了过去,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在墓碑上描好了一个字,正停笔跟那户人家谈价钱,别人当然也是怒火中烧的,可没办法,现在墓碑上新漆老漆对比明显,要是不描完整块墓碑,这老祖的“门面”可就难看了!

    我想也不想,就抢过那人的笔,说:“不就是描个字吗?你能描,我也描,我不收钱!”

    那人脸色一变,赶紧来抢笔,但别人老早就对他有火气了,我这么一闹,他们也机灵地把那人给捉起来,还对我说:“苏悦,你上过大学,认的字多,你描。”

    这能葬在一个山头上的,基本上都是同一条村的人,平日里都相熟,这户人里有我的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叫苏有为,他家里人都认得我,所以才愿意把这种事交给我来做。我有了他们家这句话,也就放开了胆子去做,那人着急地冲我吼:“小孩!别乱来!这描金人的笔是你能拿的吗?”

    他被人架住,也冲不过来,我挑衅地瞟了他一眼,像是报复他之前讹我们家钱的举动的一样,就他带过来的红漆,借花献佛地给别人家老祖描起墓碑来了。

    不是我吹,我练过几年毛笔字,所以写字还算工整,描起碑文来一点都不吃力,几分钟之后,也就将别人家老祖的碑文给描好了。

    这户人掏了张100元塞进那人的手里,说:“用了你的油漆,这是给你的工本费,滚吧!”

    我也说:“别想着再去弄别人家的墓碑了,现在有我这么一闹,这里谁不知道你真面目了?你以为别人还会给你描碑文?”

    那人拿着钱,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瞪了我好久,好像恨不得冲过来揍我一顿似的。我挺直了腰杆子,这里都是我的乡亲,人多势众,才不怕他一个。

    许久,那人才忍着怒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苏悦。”

    “你今年24岁?”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穿红内裤了,你年纪看起来是二十出头,自然不难猜。”

    我低头一看,发现裤头中露出一抹嫣红,想来应该是我方才蹲下来描碑文时露了底,被他看见了。而且看我的样貌也就知道我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稍微一推算也就知道我大概在24岁这档年纪上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于是我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

    那人瞪了我一眼:“本命年还敢这么乱来,简直就是找死!”他捡起脚边一张纸钱,拿他那根毛笔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给我:“你这七日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我这几日还是住在这附近的。”说完就收拾他的东西,脚步匆匆地走下山去了。

    我手里拿着那张纸钱,看着他下山的背影,嘴角抽了一下。

    呵呵。

    给我死人钱是什么意思?

    诅咒我?

    我心里不快,一转头,把那纸钱扔进火里,烧了。